叫出来让他听听我怎么上你-陈家勇：你没有我矮 | 短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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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牛是马虎的徒弟，徒弟比师傅大四岁。徐牛是个矮子，马虎比其高半个头，也就是说师傅比徒弟高半个头。马虎与徐牛建立师徒关系后，俩人相处得很好。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其间有许多变化，徐牛和马虎在工厂只共事了五年，工厂就破产了。徐牛找到了新工作，没有离开家乡。马虎在家乡找不到事干，只好出去闯，他曾经邀徐牛一起出去，讲俩人一起出去好歹有个相互照应。徐牛讲自己已经找到事干，收入还高于上班时的工资，就没有必要出去了，出外两眼一抹黑，难啊！马虎出去了，再难，马虎也要出去，要生活。

现在，退了休的徐牛得知马虎回来了，决定去看看师傅。

徐牛在一个叫二厂的公交站台下车，径直朝原先工作的工厂家属区走去。他走进一个窄窄的巷子，巷子真深啊！巷子里住着不下三十户人家，有的是矮矮的平房套个不大的小院；有的是简陋的两层楼房离天尚远。徐牛想，这地方要着火了，就麻烦，消防车进不来。徐牛认得家属区的青砖瓦房，尤其是老房子，老房子像一件大棉袄把人裹在里面。徐牛看到老房子感到温暖。徐牛走到了一件大棉袄式的老房子外面，他推开铁制院门走进院子，一个窄小宛若天井的院子将两间老式房子和后来盖的两间平顶砖房一分为二，他大喊一声，马虎。

谁啊？平顶房子里传出一声问。

我，徐牛。徐牛站在院中朗声回答。

平顶房子的门开了，马虎出来了，高个子师傅和矮个子徒弟见面了。

马虎问徐牛，你怎么来了？

徐牛讲，听说你回来了，上午没事，过来看看。

马虎侧身让道，讲，屋里坐，请，请。

外屋有一张小圆桌，二张木制小靠背椅，靠墙一张三人皮沙发。马虎将徐牛从外屋引到里屋，也就是卧室。卧室简单，一张床，一张办公桌，办公桌上一台电脑，电脑的屏幕上显示一盘象棋。

徐牛问马虎，你在网上下象棋？

马虎回答，消磨时间。

马虎又问，你怎么住这边？对面的房子呢？

马虎讲，我开了个麻将室；又讲，父母都去世了，房子我一个人住，我又爱打麻将，回家乡没有事做，干脆开个麻将室。他接着问徐牛，你现在在干什么？

徐牛讲，我退休了，没有什么事。

马虎笑着讲，退休了好，拿养老金，过日子不愁。他拿茶杯欲给徐牛泡茶。徐牛见状，讲，你不用泡茶，扬了扬手中的玻璃茶杯，我带茶杯了，老习惯，到哪都爱带茶杯。这个时候，进来一个男人，徐牛一看，高兴地喊，李龙你好！李龙从前和马虎徐牛在一个车间一个工段上班，李龙比马虎小一岁，三人一起上班一起喝酒一起玩。李龙看到徐牛感到意外，问，徐牛你怎么在这？徐牛讲，听讲马虎回来了，来看看；老师傅回来了，能不来看看吗！李龙边发烟边讲，应该应该。

徐牛拱手讲，谢谢！我不抽烟，婉拒李龙递上的烟。马虎接过李龙递的烟，点着，吸一口，吐出来，讲，今天中午我们仨喝个痛快，好多年不在一起了，喝了之后，你们在我这打麻将，晚上再喝。李龙讲，好啊！反正没事，玩。徐牛讲，马虎李龙，对不起，我没有空，我马上就要到一小去接孙子。我最多还能坐十分钟，不然就坐不上公交，那就误了接孙子放学的大事。另外，我已经好多年不打麻将了，没有兴趣。马虎讲，徐牛吃了饭再回去。李龙讲，徐牛要接孙子，吃了饭再回去，他不要孙子啦。马虎摸摸头，讲，也是，也是，加个微信，以后方便联系。徐牛和马虎互相加了微信。之后，徐牛稍坐一会就同马虎李龙告辞，到一小去接孙子。

当晚，徐牛刚吃罢饭，收到马虎发来的一则短信:我这缺个人，可能来救个场？徐牛回道:不好意思，早就戒了。

徐牛知道马虎现在住的房子是其父母去世后留下的遗产。徐牛知道马虎已与妻子离婚，儿子判给了妻子，现在一人单过。徐牛知道马虎在外面一度发展得很好基本具备小老板的派头，也就是马总了。可志得意满的马总一不小心被人涮了，钱被套了个精光。这充分说明江湖险恶。现在，马虎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落叶归根，一如三十年前马虎在家乡混不下去了，出外谋生，仿佛画了一个圆，虽然不美满，形式上是圆了，可圆的惨淡圆的凄凉圆成了孤家寡人。

徐牛想，马虎现在过日子肯定没有难处，毕竟在外面打拚那么多年成了马总。出于师徒之情朋友之情同时也缘于今天周末晚上有人请徐牛吃饭，酒店离马虎家不远，徐牛下午提前散步来到马虎家。马虎在电脑上下象棋。李龙正巧也在马虎家。

李龙讲，徐牛跟马虎下一棋，挂彩的。

徐牛讲，我怎么能下得过马虎。

马虎却来劲了，讲，我让你一马两先，二十块钱一盘。

徐牛想了想，讲，你也不要让一马两先，让一匹马，我俩下。

李龙高兴道，下，下，从桌上拿起象棋摆在桌上，接着讲，二十块钱一盘，摸子走子，动子无悔。

徐牛下得沉稳。他知道下不过马虎，可马虎让一匹马，他就不怕了。

马虎边下边讲，他这几十年在外面呆的地方是中国象棋之乡，大人小孩均爱下棋。

徐牛问马虎，你讲这象棋源自哪国？

马虎讲，中国啊。

徐牛讲，不是，象棋最早源于印度。后来，象棋传到中国，演变成现在的中国象棋；象棋传到欧州，演变成后来的国际象棋。

马虎问，谁讲的？

徐牛答，你老马家的人讲的，马未都讲，中国已有围棋了，不需要去细究象棋起源了，度量要大一些

象棋的起源变化还没有定论，马虎徐牛对奕的这盘棋却有了结局:马虎输了。

徐牛讲，不是马虎输了，是怪马未都讲中国象棋源于印度，马虎一向爱国，这就影响了马虎的爱国主义情绪，同时影响了马虎的技术发挥。不下了，不下了。

李龙讲，不下了可以，马虎今晚要请客，徐牛来了，我们喝一杯。

马虎讲，徐牛要接孙子回家。

徐牛接话，今天不用接孙子，今天是星期天，孙子不上学。但我今晚有饭局，是谢志恒请客，你们俩都认识。

李龙讲，谢志恒，写诗的，教育局的。

徐牛点点头。

马虎讲，今日无缘，改天。又讲，徐牛饭后到我这打麻将。徐牛笑笑讲，戒了。

李龙看看马虎，没有作声。

十几天以后，这天是星期天，徐牛又来到马虎的家。他推开院门，走到院子里，时间刚到四点半，麻将室里的两台麻将机无人打牌，像两架无人演奏的钢琴寂寥无声。

徐牛推开马虎住的房门，走到里间，马虎独自一人在下象棋。徐牛问，李龙今天没来？马虎眼盯着电脑屏幕回答，没来。他钱输完了。徐牛讲，打好大的牌？钱输完了。马虎讲，要是牌背，一场能输三四百。一场三四百，二场呢？三场呢？他有时还打大的。李龙赌得负债几万了。噢，徐牛闻言明白了。这时马虎的手机响了。马虎拿起手机一看，食指竖在嘴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马虎站了起来，很高大，朗声道，叶主任您好！有什么事请讲。话筒里传出一个女性的声音，马总您好！最近忙吗？马虎耸耸肩，又高大了，不仅人高大了，声音也高大了，声音高大地回答，我在老家双桥镇。在家也没有什么事，在电脑上下象棋，打发时光。手机里的叶主任夸赞，马总象棋下得好，棋艺高超，回家么肯定是打遍家乡无敌手。马虎转着身子讲，哪里哪里，屋里空间太小，转不了圈，只能转身。不存在无敌手，都是朋友棋友，我天天跟朋友们在一起喝酒。

手机里的叶主任讲，回家乡就要同朋友们在一起乐一起喝酒。家乡就是一杯酒。马虎哈哈笑着高声道，叶主任讲得好！家乡就是一杯酒。叶主任吟诗。欢迎叶主任到我的家乡来旅游。我的家乡是全国第一红军县，全国第二将军县，这里有华东最后一片原始森林。叶主任是诗人，欢迎到我的家乡来写诗。手机里的叶主任笑吟吟答应，来日方长，一言为定。我就是想问询一下马总在忙什么，现在知道了，闻声如面，拜拜！马虎转着身子讲，拜拜，一屁股坐在床上。他虽然有点晕，却显得神彩飞扬。徐牛看坐在床上的马虎非常庞大。马虎对徐牛讲，刚才通话的是我在南方工作时的一个同事，当时我是一家分公司的老总，通话的女的是我手下的办公室主任，叫叶丽娜，典型的江南美女，真漂亮！他讲着眼睛一亮。徐牛打趣地讲，她要来了，怎么办？马虎讲，来了好啊！我请客，你作陪。

马虎飞快离开南方的美女回到现实。

马虎对徐牛讲，他要做晚饭了。徐牛讲，做什么晚饭，喊上李龙到外面喝一杯。马虎讲，不用不用，我这菜都是现成的，微波炉一转就能吃。徐牛讲，喊上李龙，我们三一起到外面吃，我请客。马虎听后一愣，之后讲，不去不去，我就在家喝杯酒，不到外面去。说着起身到外间热菜，拿碗筷拿杯子，于外间的小圆桌上独自喝了起来。

徐牛站在旁边看着马虎喝酒。

马虎边喝酒边向徐牛介绍，这桌上的油炸花生米是董兵送来的，送了一大袋，十天半月吃不完；汪强还送了几条鲤鱼，都是他钓的，会钓鱼真好！吃鱼不要钱。嘿嘿，我吃鱼也不用钱买。马虎边讲边喝，一茶杯酒几口就喝掉了。他又倒上一杯酒，接着讲，我在南方的时候，天天喝，白天喝，晚上喝。刚才通话的哪个女的也能喝，可她喝不过我。有几个人能喝过马总喝过我呢！

徐牛这时候讲了一句话，马虎，你就这样让我看着你喝？我之前讲喊上李龙到外面吃饭，我请客。

马虎听明白了徐牛的话中活，黑下脸，端起杯子一口喝干。

徐牛这个时候应该走，可他没有走，站在原地未动，他要听听马虎怎样回答。

马虎酒上头了，讲出来的话让徐牛嗔目结舌。

马虎讲，我知道你话的意思，他稍作停顿，讲，我回来之后，每个月都给我们厂的贫困户捐款。他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酒，喝了一大口，续道，我在南方时手下的办公室主任叶丽娜也写诗，她比你那个朋友谢志恒的诗写得好多了。

徐牛想，这哪对哪啊？

马虎又喝了一大口酒，没有吃菜，续道，你哪方面都不如我，下棋，你不行；技术，你不行；世界这么大，你没有出去闯荡过，没有见过世面；喝酒，你也不行，说着，一口又把杯中的酒喝净。

徐牛纳闷，想，马虎方方面面都要压倒我，我是你的徒弟，你压倒我有什么意义呢？

马虎又倒了一杯酒，喝一大口，滔滔而言，你认为我舍不得化钱？舍不得请你到饭店吃饭？我告诉你，你错了。因为我不乐意到外面吃饭。我喜欢独自一人在家里自斟自饮，这样才幸福满满！徐牛，我告诉你，你不要瞧不起我，你哪一方面都不如我。你讲，你哪一方面如我？

徐牛看着马虎，像看到马和虎糅在一起的怪物，像马不像马，像虎不像虎，纯粹一个两不像，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马虎纳闷，问，徐牛你笑什么？

徐牛笑出声来了。

马虎愤怒地道，徐牛，你不如我，有什么好笑的？

徐牛不笑了，有些烦，瞬间烦透，烦透地讲，马虎，你没有我矮。

马虎糊涂了，疑惑问，还有这样比的？

徐牛迈步走出去，跨出院门的时候，听到马虎高叫，没有这样比的！

❀陈家勇，男，1960年生，安徽省金寨县梅山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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